前几天老妈给我打了不小一笔钱,说是外婆给的,祝我“乔迁之喜”。
【乔迁】qiáoqiān 动
《诗经•小雅•伐木》:“出自幽谷,迁于乔木。”比喻人搬到好的地方去住或官职高升(多用于祝贺):
~之喜
。
乔迁 qiáoqiān verb
move to a better place or get a promotion:
乔迁新居 move to a new home
要不是这次突发奇想去查了查,我还一直以为“乔迁”只是一个提及他人搬家的礼貌说法。一查才知道这词竟然带有如此明确的正面含义。“搬到好的地方”!这是我孤陋寡闻了,不过我目前看来确实搬到了一个远远比之前好的地方,我外婆这词倒也没用错。远离了荒诞离奇的室友、喧嚣不止的中学操场,以及金碧辉煌却没有一丝烟火气的高楼大厦,我来到了宁静闲适的住宅区,住上了单人小套间。这里绿树成荫,所有生活需求都在步行圈内,每天早上八点出门人口密度和犬口密度近似达到一比一,连房租都涨了150块钱,这当然是搬到了更好的地方!而我的清静新居,离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的首都的心脏,也就隔了4-5英里(约合7-8公里)罢了,更让我感叹世界之奇妙。北京中南海周围8公里圈内,想必也住着不少老外,但他们从圆心走到圆周,看到的恐怕还是鳞次栉比的城市风景吧?犹记起我踏上美洲大陆的土地的第一天,我坐在机场巴士上,偶然听见一位来接人的姐姐对她接到的人介绍华盛顿,第一句话便是:“Washington is more like Washing Town”(“华盛顿还不如把它叫做华盛邨”),本地人诚不我欺矣!
汉文化的传统上,似乎把搬家看成是非常重大的一件事情,需要放几挂鞭炮,张灯结彩,大宴宾客庆祝的,不然也不会有五花八门的庆祝礼仪,以及“乔迁之喜”这类固定表达。我们家刚搬到南京高淳时,当地的风俗似乎是要买两条糕点,里面夹上1000元现金,装在塑料袋里送给“乔迁”完的主人,然后主人又要在不同的机会以不同的方式把钱还回去云云,我也弄不清楚。这要是放在美国,那可不得了!隔三岔五搬一回,那得收到多少糕点啊!不过美国人日常饮食生活贫瘠,又嗜糖如命,要不干脆让他们把这庆祝“乔迁”的糕当主食吃了,还怪新鲜的,就是大洋彼岸那座“添加糖多于12%的面包不算面包”的爱尔兰法院听到了,不知会不会气出脑梗死来。
美国人热爱搬家,对我来说一直是个都市传说。我从各类媒体看到各种公司跨城市(乃至跨国家)调动,抑或自己申请调动,还有新闻媒体和学术机构做一些“一年至少搬家一次的人群体和除此之外的群体”的对比性研究。但来美一年,我也并没有实际见到哪个社会人热衷于搬家的(毕竟学生的交流圈子还是以学生为主)。只不过从我暑期室友(“荒诞离奇”的并不是他们)的生活图景,也可以管窥蠡测一番。我三个暑期室友六月初入住,八月初卷铺盖走人,总共只在这里待两个月。其中两个人是来这边暑期实习/研修的,反正情有可原,剩下的一个和我一样,每天泡在自己的卧室里看电脑,也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。远程办公吗?那直接在原来住的地方上网办公不就完了?别人的私人生活我并不想揣测,但他们搬入搬出的过程,都可用轻车熟路、行云流水来形容。两个人(没有家长)开一辆小车,一个人入住,一个人帮忙。行李打包在几个箱子里,一趟就从楼下全搬进房间。东西一放,背上背包,出门逛超市去。锅碗瓢盆,瓜果菜蔬,面包奶酪,洗发护肤,凡此种种,一去一回,背包里应有尽有,充分体现了美式大采购的豪爽。最后在门口和来帮忙的女伴拥抱亲吻,依依惜别,女伴开车离开,从开始到结束,不过半个下午而已。搬出也是如此,自己要带走的东西打包两个箱子,小推车推下楼,装进汽车里扬长而去,不带走一片云彩,颇有一种你收我清洁费又如何的从容。
我就不同了。过惯了苦日子(和美国人相比)的我不愿意扔掉任何一件还有用的东西(当然,我会估算运输费用和置换费用的差距进行取舍),因此打包工作的复杂度直线上升;我又没有汽车,所以运输工作的复杂度直线上升;最后,我又没有本地朋友(我朋友都是学生,暑假谁知道他们跑哪去了?),只能自力更生。其实我也可以租一辆车子,但华盛顿城里本就难开,我作为外国人又拿个临时驾证去的话,想必租车公司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看。最终还是网约车和公共交通挑起了大梁,我只是庆幸这次重量基本都在手提箱里,不像我那次逃离上海一样,狠狠地伤到了腰。现在我已经基本安顿好,该买的家具买了,该逛的周边逛了,驾证也从华盛顿特区的换成了弗吉尼亚州的,刚好赶上开学,时间很自然地流逝着,不知何时又会把下一次搬家的折磨送到我面前。
搬家这件事情其实我经历得还真不少。初中时候平板车从山上搬到山下,高中毕业家里开车送到南京入学,大学读了几年全家搬到南京高淳的时候,爸妈直接联系了一辆小货车,油门踩死也只能跑到90的那种,这都是和家里人一起的。至于我一个人搬的,那乐子可就多了。大二开学从新校区搬到老校区,大三暑假去苏北见习一个月,大四期末搬到实习医院宿舍去住,大五实习结束了又搬回学校。最爆笑的是大六结束的暑假,本来大家因为COVID-19都半年没去过学校了,突然通知说宿舍楼要装修,我们的东西都要拿走。我趁这个机会直接开着车把东西全部拖回家。对我来说这就是六年五次了,我的同学们稍后还要把他们的东西从暂存点搬到另一栋宿舍,达成了六年六次的六六大顺。至于他们的新宿舍有什么乐子,以及COVID-19期间医学院的众生相,那三天三夜都说不完,下次有机会再聊吧。这么一想,我所经历的搬家事件里,只按次数的话,我一个人完成的仍然占了大多数。这都是拜东南大学医学院英明的校领导、关爱学生的政策、高超的管理水平以及严谨科学的治学和防疫态度所赐。
东南大学医学院傻×。好吧,我承认,我写了连篇累牍的饺子,就是为了这句醋。
二〇二三年八月二十三日